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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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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之小住白鹿書院一段時日, 是探親溫夫人。自那日望月居一事後,溫夫人有個貌美如仙的侄女, 整個書院的學子們都知道了。還老是找借口到望月居附近,一面紅顏,可惜的是,溫夫人算到了會有這些麻煩,每每都令之之避開了。雖然此世男女大防沒有那麽嚴重,到底是在都是男子的書院,未免誤了侄女的聲名, 溫夫人是看得很緊的。

只是看得再緊,都比不上有心之人的設計。

趙真很不爽之之那天在眾人面前, 揭他的短。他是向來不把女人當回事的, 難忍心中的怒氣,是打算教訓教訓之之的。偏偏之之是溫院長的侄女,也算是書香門第的女子了,趙真在打聽到她是個孤女後,心裏就出了一個更惡毒的主意。有什麽比女子的名聲還要重要的呢, 就算她是溫院長的侄女, 若是失去了貞節, 他再勉為其難地把她收入房內, 充作一個小妾,到時候夫為妻綱, 想怎麽玩弄還是不怎麽玩弄。

趙真一想起少女那一張如花照雪般的容色, 露出了一張陰毒的嘴臉。他花了重金買通了望月居花園裏的家仆, 得知之之會帶著婢女出去逛街後, 就馬上找了依附他的紈絝, 在之之一出門就立即跟了上去。

一出門後, 葡萄發現了,皺著眉向之之小聲說:“小姐,有人跟蹤我們?”葡萄不是普通的婢女,更是邱雲他們不放心她特意培養的保鏢,看起來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其實力能拔千斤,玄武不便出現,由她貼身保護之之,便是大部分的江湖人士都動不了之之。

之之隨著她的目光一瞥,墻角處,有精致昂貴的錦繡被陽光反射得璀璨遮眼,她假裝無意地擡手撩了撩發絲,看見了那幾個有些眼熟的學子後,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原來是他們,不找裴玉的茬,趕上我這裏來了啊。”

“小姐?”葡萄喊了一聲,言外之意就是要不要收拾一頓。之之搖搖頭,手裏把玩著羽花扇,語氣輕愜地說:“沒事,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葡萄嘟囔:“這些學子整日不好好讀書,難怪讀得頭發都白了也中不了舉人。”

之之被她的吐槽逗笑了。初夏的辰光照在她那一身透粉的衣裙上,褶皺出一朵朵花兒,她笑著的樣子,有些沒心沒肺的,杏眼彎彎,瓊鼻櫻唇,美得像一幅畫卷,就連跟蹤著她的那一幫紈絝都看花了眼睛,好久不能回過神來。

趙真得意地想,遲早是他的人。

裴玉本是要去找之之的,昨日之之聽到他的那句笑談時,居然委屈地要落金豆子。他也一時怔然,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那樣的話,對於一個女子來說是有些輕佻。後來,他揣測自己內心的想法,也不由有些好笑,陰暗地想,也許是他已經把她當做了自己人。

從未喜歡過女子,也覺得情愛庸俗的他,豁然開朗,明白了自家的心,可是像她這樣的人抱著一種玩世不恭,也許根本就是把他當做一個玩伴,那麽他該怎麽想呢?

一夜不成眠,起來溫習功課,上了一晨的課,後來他覺得自己真是有些可笑。既然喜歡一個人,那麽就要得到,猶猶豫豫的,只會失去。所以,上完課後,他就單獨來到望月居,卻從婢女那兒聽到她出門了。

那種心情不可避免地如一捧熾熱的火被冷水澆滅了。

走在回廊裏,裴玉付之一哂。果然,一遇見有關她的事情,他都變得不像那個冷靜、有條不絮的自己了。

看見了路過的一個學子,裴玉皺了一下眉,剛才那學子經過時,笑語地和身邊人說起的零碎的話語,讓他沈靜的一張臉瞬間破冰地變了顏色。

他大步流星地趕到那學子面前,攔住他道:“同學,你剛才說——你看見趙真跟著慕姑娘?”

那學子被他的臉色嚇到了,沒想到他這樣翩翩有禮的人居然會露出這樣冷厲陰沈的樣子,當即有些支支吾吾地說:“裴玉,我、我就是看到了,什麽也不知道啊。”

裴玉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同學,你該不會以為溫院長若是知道自己的侄女被人侮辱了,他會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那兩人被他嚇了一下,當即把不小心聽到的全部都具數交代了。

“裴玉——”學子正在講明他們是無辜的,卻忽然見那修長瘦削的布衫青年健步如飛地往院門而去,他臉上緊張擔心的神情一點也做不了假,和平日裏他們總是看見的那張溫和斯文的面孔不同,這個時候的他,才終於像是一個揭掉了假面的人。

趙真是怎樣的一個人,裴玉當然很清楚。不學無術,驕奢淫逸,更是心狠手辣,不擇手段,之之被他盯上,會出怎樣的事,作為一個男子,他在清楚不過。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平生第一次,他生出一種毀滅一個人的陰暗想法,在昨日他就不應該給趙真留下茍存的日子。

像他這種無恥的敗類,就不應該茍活在這個世上。

經過梧桐街,就是江陵最熱鬧的一條市坊,而梧桐街兩側人跡罕至,長長的巷子更是容易藏汙納垢。不出意外,趙真這樣的地頭蛇一定會在這條路上動手。裴玉快速地翻飛腦海裏的江陵地圖,思索著趙真等人的想法。

可當他趕到時,忽聽到一聲嬌喝,那聲音有些熟悉,讓裴玉想起了之之身邊的婢女葡萄。嬌喝聲響起的同時,幾聲年輕男子的痛哼聲隨即響起,然後是一陣求饒的聲音。

“姑奶奶,您輕點——”

“我錯了,你別踢我腦袋啊!”

“賤人!”

裴玉看到眼前的一幕,有些僵硬的嘴角終於松下,那顆緊緊懸起的心也放下。只見巷子尾裏,趙真三個紈絝被婢女手打腳踢,臉色青紫,一身錦緞也都猛烈地撕裂,正被婢女逼到角落裏蹲著。淺淺的陽光落入深深的巷子裏,透粉的長裙被照得仿佛一朵朵嬌生的花兒般攢著,身姿秀麗的少女背對著他,側臉輕輕含著笑意,手裏搖著羽花扇。

“趙真,你真是一個廢物,偏偏你啊,要栽倒我的手裏。”

趙真兇狠地擡起腦袋,“賤——”他的一個字還沒說出口,臉上就被甩了一個巴掌,那力道之大,令他仿佛都有些腦震蕩了。

葡萄冷冷地掃視一邊蹲著的紈絝,他們立即抱頭鼠竄,一片求饒。

之之淡淡地等趙真清醒過來,讓葡萄掐住他的下巴,少女微微俯首,望著地上的落水狗,聲音甜美地說:“賤人,趙真,你不會真的覺得你有一個太守叔父,我就治不了你吧。”

少女滿意地看著趙真眼裏的激怒,折回身體,冷漠地道:“裴玉是一介白丁,你想治他,我很能理解,畢竟比他來,你這個花瓶公子腹內草莽,太沒用了。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吶。”

趙真眼底終於出現了一抹恐慌,可是對於一個女人,自尊心不許他認輸,“你——”可惜,再一次的話沒說出,就被那一身蠻力的婢女給踢到墻上。

靠著墻角的兩個紈絝瑟瑟發抖。

之之覺得有些無趣,羽花扇扇了一絲涼風。

“滾。”

那紈絝們耳朵一豎,當即狗著身體扶起了幾乎昏迷過去的趙真往巷口跑。

巷口處的布衣青年冷冷地站著。

他們又出了一頭冷汗,有一個小聲地喊了一下:“裴玉……?”

裴玉看了他們一眼,那一眼如深淵般的嚇人。紈絝們那還敢逗留,前有虎後有狼的,拖著趙真就是跑路。

巷子口有些陰風刮起落葉。

裴玉柳葉眼裏有些異樣,之之那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確實是讓他有些怔忪,隨即臉上又出現了薄戾的笑意,有趣,真是有趣。

之之回頭就對上了青年那一雙悠長的眼睛,眼下細細的黑痣給那一張臉增添了些許魅惑,他來得很急,額頭上甚至生了些細汗,被這巷風一吹,人也冷靜了下來。不過,那眼中諱莫如深的神情卻從未消失。

葡萄也瞪大了眼睛,把手放在了身後,噤聲住了。還真是要命啊。剛才太吵了,真的沒有發現裴玉來了。

之之調試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嬌俏的笑容:“裴玉,你……怎麽在這?”

嬌花變成霸王花,任是那個男子短時間想必都有些接受不能。之之能夠體會這種心情。艹,人設崩了。

裴玉沒有說話,眼睛望著她,仿佛重新認識了她一樣。

之之訕訕地笑,樣子乖巧,眼睛眨了眨,看上去和剛才那個說出霸道的話的女子像是兩個人。

有時候,就連裴玉也感覺得到她身上的矛盾之處。當然,他並不是一個糾結的人,無論她是怎樣的一個人,從他決定好了的那一刻,這些都不再重要。唯一讓他捉摸不透的,是她那顆年輕的心。

他擡眸,嘴角輕勾,半是調侃地說:“慕箏,我是你的狗?”

一瞬間,之之體驗了社死,她哽噎地,小聲地逼逼:“不是,我就是嚇一下趙真的。”

裴玉看了一眼葡萄,果然就連婢女都是一臉的不信。

“嗯,嚇唬到了。”他雖然性子腹黑,但卻是一個很會調節氣氛的人,並不想讓這種尷尬的氣氛繼續下去。“走吧,我帶你去吃東西。”

之之糾結地,盯了他一下,見他臉上風輕雲淡的樣子,才松了一口氣,隨即把那羽花扇扔給了葡萄,“葡萄,你先回去啊,我……晚點再回去。”

還不等葡萄答,就立即跑到了裴玉身邊,“裴玉,我想吃萬珍樓的桂花酒釀圓子、如意居的八寶鴨、鴻源閣的五香豆、蒓菜鱸魚……”她劈裏啪啦地一連串的,臉皮厚得不行。

裴玉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覺得我有這閑錢?想都別想。”

之之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子。

最終,之之被牽著到一家在外面擺攤的店面,老板看見裴玉時,還熟絡地道:“裴郎君。”又看了眼一眼之之,笑瞇瞇的,那目光很溫暖。

裴玉向他點點頭。“嗯,照以往的來兩份。”

“好嘞。”

在裴玉臉上看見絲毫不帶矯飾的,溫暖如春風般的笑意時,之之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在看什麽,來這邊坐,需要等一等。”裴玉朝她說。

之之醒過神來,在他旁邊坐下,目光總忍不住看向那正在撈面的老板,“這是……黃鱔面?”

裴玉有些意外,深深地看著她:“你知道?”

之之唔了一聲,說:“小時候吃過。”

裴玉道:“黃鱔面是江陵的特產,當然,是窮人才吃的玩意,能飽腹,有足夠的肉,十文銀子便可飽餐一頓。”

他低低嗤笑了一聲,“沒想到,你吃過啊。”

之之不喜歡他這種傲慢,“不就是一種面,我還不能嘗了,不過盛京裏,是沒有這種面的。”她似乎在回味著,臉上出現一抹饞。

“面來嘞。”老板笑瞇瞇地把兩碗熱騰騰的面放在桌子上。

“嘗嘗吧,也許你嘗過的味道和這家的味道很不一樣。”裴玉說。

之之看著滿滿的一碗,那散發出來的熱香,炸得金脆發黃的肉段也令嘴裏直泛口水。她拿起筷子,嘗了一口細細的面,面露驚艷,隨即連話都沒和裴玉說,就囫圇地吃,吃得香噴噴地。

裴玉看著她吃著東西的樣子,慢慢地也擡起了筷子。

不久之前心中的不安才算是終於平息下來,少女的面孔帶著滿足的笑意,吃著東西無比的幸福。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只要看著這樣的她,他的心便會躍動不已。

之之擡頭的時候,忽而望見他那雙深幽的眼瞳,她正想問怎麽了,他暗啞低沈的嗓音壓過她的頭,“別動。”

之之乖乖地,杏眼眨也不眨地凝著他。

他手裏拿著繡帕擦去她嘴角的湯漬,又沒事人一樣松開手,“好了。”

之之白皙的手指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嘴角,含糊地說:“我還以為什麽事呢。”

裴玉笑聲清朗,幹凈,如溪水般湍湍流淌,他看了一眼少女面前吃得幹凈的粗陶碗,“看來,的確是很喜歡吃。”

之之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空碗,白皙的臉上也透出些緋紅,她嘟囔著道:“當然啦,太好吃了。”

兩人相視一笑。

趙真被之之惡整了一頓後,自然是很不甘心,可還沒等他報覆之之,忽而書院裏有關他做過的惡事竟然是一樁樁地暴了出來,更有甚者,連他休沐時招妓醉後侮辱朝堂命官的事情都有根有據地擺上了溫院長的書案上。

很快,又有曾經被趙真趕出書院的貧窮學子們一起鬧到了衙門裏,便是他背後的趙太守都被牽連到了,一連好幾日都焦頭爛額連書院裏來不到。自然,這背後都是裴玉的手筆,他在幕後做個boss,就連趙真都沒想到他頭上。

而之之也探親得夠久了,打算回椿城,正好到了白鹿書院難得放假三日,溫夫人便托裴玉順便送之之回府。雖然是相處得短短的日子,不過溫夫人實在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侄女喜歡得不得了,生怕她受到一點委屈,路上不順。

之之雖然覺得沒所謂,不過裴玉倒是很嚴肅正經地在溫夫人面前說了一番安慰的話,以至於溫夫人看裴玉和看她的目光實在是暧昧得緊。

馬車行駛到椿城,不過半日的車程,之之和葡萄坐在車內,靠著軟枕,旁邊放著瓜果糕點,好不愜意,裴玉在外趕著馬車,初夏的日頭有些熱,曬得他蜜色的肌膚更深了些,揮手揮舞馬鞭時,薄薄的夏衣胳膊處肌肉流暢虬結。

偶爾簾子翻飛,之之就看得見,不由嘖嘖嘆奇。好身材。

葡萄倒是不忍心,看見青年額頭密麻的汗珠,忍不住向自家小姐提意見:“小姐,這裴郎君都趕了好一會馬車了,天氣真熱,日頭也大,要不等下在前面茶鋪歇息一下,給裴郎君喝口茶。”

之之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忽而起了些惡劣的心思,擡高了聲線朝外面的人道:“裴玉,你累不累,渴不渴啊?”

車外,早就聽到這主仆兩人的話的裴玉臉上露出了些好笑的意味,他開口,才覺得嗓子有些幹啞,“又累又渴,慕姑娘……要如何?”

之之惡劣的性子,他要是到現在還看不出,就不是那個心機頗深、腹黑的裴玉了。

可是,她又糾結地說:“可是,我想早點回家啊。這都快到了,裴玉,你就堅持一下嘛,到時候想吃什麽吃什麽,休息多久都行。”車簾裏,少女的聲音懶懶地,帶著點撒嬌。

真是個小混蛋。

他在心裏罵了一句。

不過,誰讓他就喜歡她這樣的性子。就算是驕縱,就算是任性,那也是他的人,只能繼續慣著唄。

裴玉低低地笑了一聲。

忽然聽見,從車裏傳來少女輕咬青棗脆生生的音色。

裴玉抿了抿嘴,搖搖頭,有些無奈的樣子。

作者有話說:

沖沖沖,裴玉篇也快寫完了,不過後面傅青榮篇,裴玉還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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